粉墻黛瓦的建筑、飛翹的檐角、高懸的大紅燈籠……這些年中國各地的建筑“求奇求洋”之外,還有一個詞是“求古”,即脫離當地歷史文化底蘊的建筑“假古董”,如徐州沛縣的仿漢代一條街,建筑形式卻是模仿宋式,廣東佛山古鎮巨資建設的松風路仿古街與嶺南文化內涵并不相融,南京老城南歷史街區拆除老建筑并興建仿古商業建筑等。針對各地仿古商業街區日益泛濫的現象,國家文物局局長單霽翔13日在“中國歷史文化名街”專家座談會上呼吁:“不要再搞仿古一條街,因為這不是文化城市建設的方向!”然而,這一呼吁到底有多大效果,或許仍要大打折扣——畢竟,國家文物局對于各地的建筑與城鎮規劃并無直接管理的權力。
“仿古”只是“外衣”
八年前,廣東省佛山古鎮松風路仿古商業街(簡稱仿古街)作為當地舊城改造重點工程完成后,成為當地的主要商業網點之一,孰料,八年以后,這一仿古街再次被納入佛山古鎮拆遷范圍。佛山市城市規劃勘測設計研究院對此的解釋是佛山古鎮的規劃原則是保護古建筑,而仿古街既不是嶺南建筑風格,也不是古建筑,這就是拆除它的原因。根據當地的古鎮規劃,當地今后將建成五大歷史文化街區,以“恢復原有風貌”——即恢復嶺南特色的古韻,但這說到底仍然是一次“仿古”。
在上海本地,仿古商業街其實也為數不少,如素有“小上海”之稱的原南匯周浦鎮仿明清一條街,城門八字外開,街內檐角飛翹,頗有置身于市區城隍廟之感,然而街道兩邊大多是現代餐飲、店鋪等,仿古的“外衣”下,其內在一如既往的“現代”。
在國家文物局局長單霽翔看來,所有仿古街區的建設,無論是仿唐一條街、仿宋一條街、仿明一條街,都不是今天的文化城市建設的方向,“今天好多城市都說它們當年的城市比平遙美,比平遙還漂亮,然而最終成為世界遺產的卻是平遙古城——我們不禁要問,‘你們當年干嗎了?’與此對比,威尼斯人對于古城的保護就不得不叫人欽佩,幾百年間他們沒讓一輛機動車駛入城市。保持著原來的尺度、原來的風貌、原來的肌理、原來的生活方式,贏得了全世界的尊重。”
犧牲原生態為代價
分析仿古商業建筑的背景,其實是伴隨著上世紀末以來的崇洋求奇之外的文化復興,畢竟,具有數千年歷史的傳統建筑文化有著其獨特魅力。但問題是,國內的仿古商業建筑形式基本上仍停留在具象的模仿之上,簡單地將古代建筑元素附加于現代建筑形式之上,忽略了與商業功能的結合,更無奈的是,很多仿古商業建筑其實是以犧牲當地原生態歷史文化為代價的。
南京老城南歷史文化保護區不少建筑這幾年曾遭到大面積拆除,當地聲稱推行“鑲牙式保護”,即只保留個別古建筑,而大量拆除所謂“沒有保留價值”的房屋,用于商業開發,興建仿古建筑。單霽翔當時在走訪當地安品街后驚訝地發現,所謂保留個別古建筑也只是空言,在對這一“鑲牙式保護”作出嚴厲批評后,他直言不諱地表示與當地官員在歷史街區保護的一些基本概念上“溝通困難”:“歷史文化街區的保護不同于文物建筑的保護,不能只留下一些孤零零的文物保護單位,認為它們才是‘牙’,其他的都可以拆掉,歷史文化街區的保護,還要保護老民居、原住民及當地的非物質文化,不能只保護個體的文物建筑。可是我在現場看到,鑲上去的多是‘假牙’,‘真牙’在哪兒呢?”
說單霽翔是中國最無力與最無奈的文物局長大概并不為過,因為即使他做出那么多調查,有那么多呼吁,然而依然不能改變大多數歷史街區被拆除的命運,而大量的假古董依然如“野火春風”一般,泛濫成災。
現代手法
延續古韻
知名古建筑專家阮儀三此前接受采訪時認為,真正高檔的旅游是帶有人文情懷的,是文化的旅游,“而很多地方壞就壞在本末倒置,把真正有內涵的東西搞掉,來造仿古的。從1989年開始全國做了2000多個所謂人工景點、主題公園,百分之八九十已經垮掉了。”
“真正好的東西是有真正自己內涵的東西。”阮儀三說,“比如蘇州平江路歷史街區,整個控制其風貌,包括高度、色彩、體形,使其和周圍建筑是完全一致的:一方面,平江路的建筑,外面的磚是老磚,屋頂盡量用老瓦;另一方面,像平江路的汪氏義莊既然已經毀掉,就不要去復原,仿是仿不像的,即使仿得很像,精神也是落伍的,因此可以用現代的手法,延續古代的內涵。所以我們外形上仿造原來的樣子,結構上就用現在簡單的結構,比如說部分用鋼,那就很簡單,然后我們又讓現代人看得透,我就用玻璃,可以看到它原來的構架方式,并且完全重現了古代的形態,但是運用的手法是現代建筑的。這樣讓人看到,我們是很尊重古代的東西,但是是現代人的意識和創造。”